德国汉学家顾彬：中国男作家太自恋

行者

德国汉学家顾彬：中国男作家太自恋



在中国这个浮躁的社会，加上网络的普及化，好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作家。只要是有话说，就觉得自己可以写长篇小说了。然而在德国汉学家顾彬眼里，中国文坛的自恋程度已经超越了它自己可以承受的程度。

据搜狐网介绍，顾彬写到，如果谁都可以写作，那么谁都可以作为总理、总统吗？由于长篇小说的无聊，我已经不再看长篇小说了。原文如下。

网络时代好像谁都可以成为作家

中国朋友老问我关于中国当代文学同样的问题。我的回答至今都一个样。目前我开始重复我自己，重复解释我过去的观点。因为这样，我有时感到无聊。好像我的读者无法接受我基本上的思想，或者他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。这肯定不是文化距离的原因，也不太可能会是一个德国人与他中国同事之间的误解。也许我们了解方面的小困难都跟当代文学的本身有关系。好像到了80年代，无论在美国、中国或者德国，文学进入了它最深刻的危机。

1968年在当时的西德爆发了学生运动。连伟大作家Hans Magnus Enzensberger（汉斯·马格努斯·恩岑斯贝格尔）也在毛泽东思想的影响下宣布了文学之死。1972年美国文学评论家Leslie Fiedler (菲尔德，1917-2003) 在德国南方的Freiburg（弗莱堡）大学发言的时候要求 “Cross the border，close the gab”（超越边界，把沟壑关上）。他的意思就是说，不再应该有高雅文学与通俗文学之间的区别。文学是文学，什么都是文学。那些年德国艺术家Joseph Beuys（约瑟夫·博伊斯，1921-1986）主张谁都是一个艺术家。好像在他看来，谁都可以创造艺术，文学，音乐等。虽然他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美学家之一，但是连他出名的作品看上去是孩子式的。

网络时代大概间接地同意他的观点。现在谁都可以在网络上发表他的作品。没有编辑部帮作者修改他可怜的语言。母语差没关系。读者首先要轰动性的内容，好像不太需要享受好的文笔。不过他们不光想吃肉，更想吃宫保鸡丁，他们也希望能尝到好辣的味道。他们看足球非要求看 Champions League（冠军联赛），不要看足球的D组比赛。如果我们真地能学Beuys，说谁都可以是足球员，那么我的祖母也是吧。恐怕看足球的观众都不一定同意。相反地，他们会多希望看Bayern München（拜仁慕尼黑）的Lewandowski（罗伯特·莱万多夫斯基）九分钟之内能再射五个球。我的祖母会吗？我会吗？读者会吗？我们真地都是国家队足球员吗？

中国文坛自恋诺贝尔文学奖

在中国文学文坛上，早有Beuys的现象。谁写作，谁觉得他应该获得诺贝文学奖。他觉得他是最好的，因此马悦然该翻译他。我说“他“，不说“她“，因为“太重视自己、不太重视别人”是一个中国男作家的问题，根本不是一个女作家的。

为什么在中国写作的男人都觉得他们了不起呢？每天也要求我快翻译他们的作品呢？我不会要求一个中国人把我的文学作品翻成中文。作为一个诗人、作为一个作家我是次要的。我老希望有一天在世的德语国家诗人会有她、他们的中文译本。但是到现在没有。因为没有，所以中国作家没办法比较。另外，因为他们基本上不会外语，不看、也不要看他们国际同行原文版的书，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国际文坛上是谁，不清楚他们的水平不符合世界最好的少数作家的。我说“少数“，因为优秀作品是少数人的，比方说中国当代社会边缘诗人的。

文学是复杂的。但是读者不一定要语言的Champions League，他们可能觉得如果内容有意思，那么最差的语言也行。书看完了后就要把它扔掉。读者是残酷的，市场更是。结果呢？最差的书也能作为畅销书，特别是长篇小说。

你要啤酒吗？好吧，给你喝假啤。假啤真的是有的，好喝吗？差的长篇好看吗？喝错了啤酒，我们吐，看错了小说我们扔掉我们的读物。

如果谁都可以写作，那么谁都可以作为总理、总统吗？

要五粮液吗？还是要二锅头呢？什么都是白酒，对吗？Beuys有道理吧，真的吗？如果谁都可以写作，那么谁都可以作为总理、总统吗？生活是残酷的。今天的胜利者是明天的失败者。目前为了出名、赚钱谁都写小说。好像小说才算文学，文学好像就是小说，特别是长篇小说。

我根本不再看长篇小说。它们无聊死了，男男女女，都一个样。我看诗歌，中国的诗歌，我看散文，中国的散文。我不看话剧，因为没有。国际上没有人再写好的话剧。谁都写电视剧本。

诗歌与散文会幸存，中篇小说可能也是。长篇小说出版了后，已经开始失败。虽然它有读者，但是因为语言、思想太肤浅，它没有前途。

谁在德语国家写长篇小说，谁属于通俗文学界。德语作家如果还是写小说，写中篇。写一个人，写人过的一、两天的经验，就够了。写长篇小说的中国作家会写几十个人在一百年的情况。他们不能才描写一个人的灵魂。鲁迅创造了阿Q，创造了一个人的精神。中国当代作家还能勾画这类的人物吗？我怀疑。

德国汉学家顾彬简介

顾彬（Wolfgang Kubin），1945年生于德国，波恩大学汉学系主任教授。他是德国最著名的汉学家之一，以中国古典文学、中国现当代文学和中国思想史为主要研究领域。主要作品和译著有《中国诗歌史》、《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》、《鲁迅选集》六卷本等。